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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生花43

花无缺去了约一盏茶的工夫,方引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回来。掀开长长的垂纱,果然是铁心兰。花无缺又额外多预备了两顶帷帽,将在场的七个女孩子,依住所远近分了几拨,由铁心兰每次带出去两个。至深巷无人处摘掉帷帽,再雇上马车归家。虽有些鬼鬼祟祟,倒省却了很多麻烦。花无缺不便出面,只高来高走,暗地里跟着。

见了各自父母,只说是被人牙子拐去,欲卖与富户为奴,好心人听闻其身世可怜,相救送归等话。铁心兰本有一身爽快,又刻意模仿了那对兄弟的出尘气度,即使不过一二分,但看在旁人眼里,活脱便像个热心肠的大家小姐。几家父母无不千恩万谢,铁心兰也连看了几回合家团圆抱头痛哭的动人场面。这一天虽忙碌得要命,但忙得值。

来来回回跑了几趟,从早晨直到日头偏西,送走了六个女孩子。最后剩下一个秀儿,正好顺路带回。

姚记酒馆一整天不曾开张,虽是黄昏时分,院内也未点灯,从外面看起来暗沉沉的。花无缺上前敲门,却无人应答,只闻姚四叔若有若无的咳嗽声,从内室传出来。轻轻推了推院门,才发现是虚掩的。秀儿已经急不可待地跑了进去,边跑边喊道:“娘!我回来了!”过得片刻,猛听得堂屋里传出姚四婶的声音:“秀儿!真是我的秀儿!”说话间已经嚎啕大哭。

铁心兰的眼睛也跟着湿漉漉的,不觉与花无缺相视一笑,今日算是功德圆满了。

正打算悄然退出,不料姚四婶早拉着女儿跑了出来,母女俩朝着缺、兰二人便跪。花无缺衣袖轻拂,已将她们拦住。姚四婶仍哭个不停,抹着眼泪道:“阿兰,无缺公子,你们的大恩大德,让我们一家人怎么报答得完……”

铁心兰忙安抚她们母女,想了想先打发秀儿道:“先进去见见你爹,让他也放心。”说罢看着秀儿跑入内室,这才拉过姚四婶,压低声音道:“四婶,秀儿不过失踪了一天,街坊四邻大都还不知道。现在她平安回来,这件事……就只当从来没有过。至于抢走她的人是谁……我不会说,你也不知道,就罢了,但千万不要出去张扬。秀儿还小,不知道利害,你也记得叮嘱她,万万不要和任何人再提起此事。”

姚四婶的脸色瞬间变成煞白,泪水又涌出来,一把拉住铁心兰,抽泣道:“我明白,这件事便是让它烂在肚子里,我也绝不和旁人讲一个字。如果有人问起,就说今日不开张,是因为孩子他爹又病了。唉,我苦命的秀儿……阿兰,这次多亏有你,否则……秀儿这一辈子……”说着又扯起衣袖擦眼泪。

正说着话,只见房门打开,姚四叔也由秀儿姐妹两个搀扶着,颤巍巍走出来,作揖道谢。缺、兰二人不欲打扰他们一家团聚,又说几句话,便告辞了出来。忽然,姚四婶好像想起什么,急急忙忙转身跑入厨房。再出来时,手上已经捧着满满的东西,边往铁心兰怀里塞,边一叠声道:“家里也没什么好的,这坛酒、还有这几包小菜,给你们拿回去尝尝吧,也算我们一家人的心意。”

铁心兰忙推却不迭,两边你来我往让了几回,只得勉强收下那坛酒。花无缺从铁心兰手中接过酒坛来替她拿着,也含笑点头道:“多谢姚四婶的美酒,在下与铁姑娘却之不恭了。”

姚四婶因女儿平安归来,心中欢喜,见了花无缺这般风姿翩然,也忍不住道:“阿兰,你从小就心肠最好,爱帮人,又生了仙女似的容貌,四婶还常常想着,将来不知什么样的男人能有这福气,把你娶了去。如今看着,也唯有无缺公子这样的人才,能般配得上。看你们两个郞才女貌,简直天生就该是一对。”

话音未落,铁心兰早都呆住了。脸怎么这么热?这姚记酒馆的酒果然够烈,还没喝,就已经上头了。不由自主看了花无缺一眼,却发现花无缺也正看她。两个人四道目光,甫一接触,便立刻像干了坏事似的忙不迭躲开。

再看姚四婶笑容可掬,一副乐见其成之态,铁心兰忍不住张了张嘴,似乎觉得应该澄清一下,却不料花无缺已经抢先开口了。只见他拱了拱手,含笑道:“天色不早,不耽搁各位一家团圆,在下与铁姑娘这就告辞了。”说罢略一点头,竟转身便走。走出两步又停下,回头瞧着铁心兰,似在等她同行。

铁心兰眨了眨眼睛,咧开嘴朝姚家母女勉强一笑,也急忙掉头跟了上去。罢了,又有何可澄清?反正就像花无缺常说的,清者自清。



抱着酒坛回到自家小院,月亮已经升起来,照得地上白亮亮的。院内的葫芦架下,竟摆起来一张方桌,还放了一坛酒、几碟小菜。花无虞正忙活着布置杯碟,回头见他二人进门,不觉笑道:“今日倒赶得巧,你们竟也带了酒回来。”

铁心兰心中惊奇,忍不住凑近了去看,听花无虞又道:“这些酒菜都是路前辈买的,说要请我和阿缺喝酒呢。”正说着,路仲远已经推门而出,招呼道:“正好预备了四副碗筷,铁姑娘性子爽快,不输咱们这些男人,不如也一起喝一杯。”说罢已经率先在桌前落了座,将手一摆道:“各位都请吧。”

花无缺先执壶为路仲远把盏,酒香浓郁,是上好的剑南烧春。花无缺淡然一笑,道:“今日晚辈一时情急,冲撞了前辈,但乞恕罪。”

路仲远也不推辞,接过来一口饮干。随即又拾起酒壶斟给自己,酒到杯干连饮两杯,这才开口道:“路某有眼无珠,看错了人,多有得罪,先自罚三杯。”缺、虞兄弟略显惊异地对视一眼,竟异口同声道:“前辈言重了。”

路仲远慨然一笑,又为他们兄弟各斟了满杯,道:“这一杯,乃是路某真心真意敬你们二位。难得年纪轻轻就一身侠气,武功又如此精深,只怕二十年后的江湖,必是你们兄弟的天下,无人能与争锋了。”说着先将自己的一杯饮干,又叹了口气,沉声道:“难怪江湖中人凡提起移花宫,无不传得神乎其神。移花接玉神功,果然非同小可。”

花无缺方饮尽自己杯中酒,闻言面色微变,只得苦笑道:“在下……也是情急之下失了分寸,几乎伤到前辈……”不料路仲远竟又大笑起来,道:“这有何妨?要让路某说,你这一招出得好!若非如此,路某又怎会知道,初见那日自以为破解了移花接玉,其实原来只是半招而已。说起来,还得谢过二位手下留情。当日若你们兄弟有剑在手,即使一人带伤,路某也必无胜算。”

缺、虞二人又对视一眼,花无缺已笑道:“当日在下兄弟以众敌寡,委实造次得很,不提也罢。”花无虞也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,笑道:“前辈说什么移花接玉、一招半招?在下竟早不记得了。”

铁心兰见这一老二小前嫌尽释,也不由得跟着喝了两杯酒,心里极是痛快,忍不住道:“要我说,这就是‘疾风知劲草’。毕竟人非草木,你们心地善良,真心待人好,就算燕大侠这样最初对你们误会甚深的,日子长了也终究会清楚你们为人,更何况路大侠呢。”说着取了酒壶在手,又待再饮一杯,以资庆贺。

不料眼前微微一花,掌中竟然空了,再看那酒壶,已到了花无缺手边。花无缺也不看她,只轻咳了一声,道:“铁姑娘,这酒烈得很,还是莫贪杯为宜。”

路仲远抬头瞧瞧花无缺,又看看怏怏不乐的铁心兰,竟不禁了然一笑,低头自斟自饮喝了杯酒,叹道:“想不到移花宫这样的地方,不仅有少年侠义,竟还能养出多情种子。”

铁心兰愣了,花无缺也愣了,正自心虚,却不料路仲远一不做二不休,竟指了指花无缺,接着道:“傻小子,只知道一天天地对她好,却不说出来,人家姑娘又怎会知道你喜欢她?”

此言一出,铁心兰顿时觉得自己是真喝醉了,整个人晕晕乎乎,天旋地转。而花无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,即使眼前的月色烛火不如白日里的阳光明亮,也一样看得出他的脸很红,很红。花无虞闻言也大吃一惊,紧接着又恍然大悟,弹了弹额角道:“怪不得!铁姑娘,在下早看出来你越来越偏向阿缺,本以为只是他因你挨了一刀的缘故,却原来竟是……”

一石激起千层浪,一时间闹到没法收场,却忽听门外慌乱的脚步声响起,紧接着院门被拍得山响,一个惶急的声音用尽力气唤道:“兰姐姐,快开门!救命啊!”熟悉的声音,赫然是秀儿的妹妹朵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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